◎蘇木七
Q：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公共衛生學院的研究人員撰寫的一份報告引發大家對唇膏、唇彩中重金屬的擔憂[1]，媒體紛紛報導「唇膏、唇彩被爆含有毒重金屬存致癌隱患」、「塗重金屬含量高的唇膏唇彩等於吃毒藥？」這樣的標題到底是博人眼球還是恰如其言？
這篇發表在《環境與健康展望》（Environmental Health Perspectives）上的報告介紹了唇部彩妝中九種金屬的安全限量及毒性，並估計了每日使用它們是否會帶來健康風險，而非簡單地說唇膏、唇彩有毒。
這項研究分為三步：
1. 檢測唇膏、唇彩裡的金屬含量。
2. 結合產品的每天使用量，估計人體攝取的金屬量。
3. 將每天攝取的金屬量和一些已知的安全標準做比較。
研究方法
研究者調查並購買了十幾名亞裔女孩日常使用的唇膏、唇彩品牌，包括7家公司生產的8種唇膏和24種唇彩。對每樣產品分別取樣後，採用美國國家職業安全衛生研究所（NIOSH）頒佈的方法測定其中金屬元素含量，包括鋁、鉻、鎘、銅、錳、鎳、鉛、鈷和鈦。
實驗調查了32種唇膏、唇彩產品中金屬檢出比例和平均值， 單位：ppm（w/w）。資料表示每克樣品裡含有百萬分之幾克的金屬。
計算產品每天使用量時，研究者採用的是2005年的一項對360名不同地域的美國女性的研究結果。她們每天平均使用24毫克產品，重度使用者每天約使用87毫克。本次，研究者大膽假設了極端情況——產品裡的所有金屬都被人體攝取，相當於把塗在嘴唇上的唇膏、唇彩全吃下去了。
比較標準
美國並未對化妝品裡的金屬含量設定安全標準。為了評估這些金屬的攝取量，研究者找了一些別的標準，用來計算這些金屬每日允許攝取量。
對於鋁、鎘、銅、鎳、鉛，研究者採用了加州環境署制定的飲用水公共健康目標的標準[2]。每種元素的攝取量對應一個未發現副作用（NOAEL）或最低副作用（LOAEL）的值，高於此數值被認為是不安全的；計算每日容許攝取量ADI時也將個體差異等不確定因數考慮在內，並假定使用者體重為50公斤。ADI計算方法：
ADI= NOAEL或LOAEL/不確定因數
對於鉻的ADI計算參考了六價鉻的致癌風險評估；錳沒有相關的公共健康目標資料，採用了加州的暴露參考水準（Reference Exposure Level，REL），其ADI相當於吸入20立方公尺的空氣裡的錳。鈷和鈦則沒有類似的參考資料，研究者也未作評估。
結果解讀
要使化妝品裡完全沒有重金屬是不可能的，重金屬在自然界廣泛存在，人們通過空氣、飲水、食物接觸到它們。化妝品裡的重金屬來源於生產原料，以及生產包裝過程中混入的環境雜質。檢測出重金屬並不意味著需要恐慌，值得關注的是其含量是否在安全範圍內。然而，目前並無一套統一的標準對化妝品中金屬的安全性進行評價，這給各界人士都帶來了困擾。
鉛：不同產品中鉛含量所對應的標準是不同的。例如，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規定糖果中鉛含量不得超過0.1ppm，但未對化妝品做出規定。FDA曾解釋說，這是因為前者糖常由兒童頻繁食用，而後者僅供外用。本次被檢唇膏、唇彩裡的含鉛量平均為0.36ppm，其中有47%的產品含鉛量高於0.1ppm。鑒於鉛對兒童的危害比成人嚴重，該檢測結果進一步警示人們，不要將唇膏、唇彩等化妝品給小孩子使用或玩耍。
不過從另一些標準來看，唇膏裡的鉛又不算超標。例如聯合國糧農組織和世界衛生組織食品添加劑聯合專家委員會在2010年確定的鉛「暫定每週耐受攝取量（PTWI）」為25μg/kg，以體重50kg計算，每天攝取鉛的上限是178μg，遠高於本次研究中重度使用者的每天攝取量（每天0.031μg）。當然這也不表示我們可以完全對唇膏、唇彩裡的鉛放心。目前公認的觀點是，並沒有一個安全的鉛攝取閾值，鉛的攝取量越少越好。
歐盟不允許化妝品中含有鉛（染髮劑除外），而美國則未對此做出規定。也曾有組織呼籲FDA對相關指標建立法規。就此問題， 果殼網對本報告的第一作者、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公共衛生學院劉颯博士進行了採訪。劉颯博士說：「作為研究者，我們不會（用這篇報告來推動立法）。研究的目的是發現真相以及事實後面事物之間的關係。研究者有義務和責任將研究的發現傳達給公眾以及政府部門。公共衛生政策不是我們研究小組的工作方向。」
鎘：吸入鎘與肺癌以及呼吸系統損傷相關，經口攝取可能引起腎臟和骨骼損害。動物實驗亦表明，鎘對年幼動物的傷害較大。本次只有47%的產品中檢出鎘，並且重度使用者每天的攝取量也低於每日容許攝取量ADI。考慮到鎘也可能來自空氣、食物和飲水等來源，研究者又引入20%ADI作為比較點。在重度使用的情況下，有十款產品的含鎘量超過了20%ADI。
鉻：六價鉻是致癌物，吸入可導致肺癌，飲水攝取可增加胃癌風險。每天使用24mg唇膏、唇彩的情況下，鉻平均攝取量超過了20%ADI，其中十款超過ADI；每天使用87毫克的情況下，22款產品會使攝取量超過ADI， 只有三種未超過20%ADI。不過該研究並沒有區分六價鉻與毒性較小的其他形式的鉻，產品中六價鉻的比例並不清楚。總之，鉻的高含量與六價鉻需引起人們重視。
鋁：鋁並非重金屬，只是大量攝取鋁也是有毒的，也有檢測的必要。每種產品中都檢出了鋁，其中一種產品在重度使用時會超過ADI，且63%的產品超過了20%ADI。但考慮到消耗量，和食物裡的鋁相比，化妝品還是小巫見大巫了。或許我們更應留意一下食物中的鋁。
錳：錳是人體必需微量元素之一，作為輔酶因數參與一些生化反應。但是職業暴露中吸入高濃度的錳可能會影響神經功能， 飲水中的錳也可能影響兒童的神經行為。這顯示經口攝取和吸入這兩種不同的途徑都會對人體造成損害，只是目前並沒有相關的量化方法對比這兩種途徑的攝取量和作用效果，研究者假定這兩種途徑並無明顯差異。按照吸入攝取量的標準，有七種產品的攝取量在每天使用87mg時超過了ADI。
銅和鎳：有72%和97%的產品中檢測到了銅和鎳的存在，產品中它們的每日攝取量遠低於ADI。
鈷和鈦：目前，這兩種金屬沒有可供比較的安全標準。
我們該棄用唇膏、唇彩嗎？
如前所述，僅僅因為在化妝品中「檢出」了重金屬而恐慌， 是沒有必要的。我們呼吸的空氣、喝進去的水、吃下去的食物都會「檢出」一定量的重金屬。我們的身體還需一些必需的金屬元素來進行生化反應。化妝品裡有重金屬並不可怕，重要的是其含量是否在安全範圍內。
本研究採用了諸多假設，研究手段也有待改進之處[3]。研究者假定塗上的唇膏、唇彩裡的金屬物質全被人體攝取，這在一定程度上高估了金屬的攝取量。不是每個人都像賈寶玉一樣喜歡吃抹在嘴上的「胭脂」。研究者採取的樣本處理方法並沒有使樣品完全溶解，這可能會導致其中的金屬含量被低估。
因此還要進行更多的研究來準確評估通過唇膏、唇彩攝取的重金屬量，以及它們對人體的影響。
對於鎘、鉻、鋁和錳，研究結果暗示它們在唇部產品裡的含量可能會對人體有害，但還需進一步研究以確定其濃度和安全範圍。
從這項研究中得到的正面資訊是，不管是聯合國糧農組織和世界衛生組織的「暫定每週耐受攝取量」，還是更為嚴格的加州環境署制定的「飲用水公共健康目標標準」，唇膏、唇彩裡的含鉛量都是遠低於標準的。就算該研究中鉛含量被低估，轉而考慮2011年FDA的研究資料，那麼即使是含鉛量最高（7.19ppm）的產品，按照加州環境署制定的標準，仍然在ADI範圍內。當然，如果考慮20%ADI，還是有不少產品超過這一數值的，FDA的資料在選擇唇膏時可作為參考。
A：謠言粉碎。研究者自己也承認，這只是一項初步的、探索性的研究， 並無必要因為這一結果而棄用唇彩、唇膏，每天正常使用兩到三次並無大礙，要注意的是一天用好幾次每次塗很多的重度使用者。不管怎樣，少用總是明智的。我們沒法通過少呼吸點空氣少喝點水來減少重金屬的攝取量，至少可以少用點含重金屬的彩妝產品。
無色潤唇膏會含有較少的有毒金屬嗎？劉颯答道：「『金屬痕跡無處不在、無法避免，比如空氣中、水中與食物中。』個人護理用品協會（PCPC，一個化妝品行業協會）的工作人員是這麼說的。如果這是真的，那就難以猜測潤唇膏中的金屬濃度。」
參考資料
[1] Sa Liu, S. Katharine Hammond, Ann Rojas-Cheatham. Concentrations and Potential Health Risks of Metals in Lip Products.Environ Health Perspect. 2013.
[2] 食物環境衛生署食物安全中心，食物中鋁的含量，2009。
[3] FDA. Lipstick & Lead: Questions & Answers.
內文摘自《謠言粉碎機系列：危言聳聽，身體請注意！》
(提供：九韵文化)